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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发个信号。”

    杜轩说:“那容易,我还有红色的烟花。”

    凌欣想了想,没别的事了,就地跪下,向韩长庚磕了个头,举手行礼道:“谢谢干爹当年送我姐弟北上!”她又对杜轩行礼:“谢谢轩哥!”她眼中有泪:这些都是她的恩人!杜方对她仗义,却要失去独子,韩娘子对她如母,却要失去丈夫……

    韩长庚忙扶起凌欣:“姐儿说这些话作甚?!哪儿能这么见外!”

    杜轩笑着:“黑妹妹,我得了你这么个妹妹可是大便宜呢!别难受,那边也会有热闹……”

    凌欣觉得该说的都说了,抱拳道:“那我们就在此别过。”

    杜轩和韩长庚都正式行礼。

    凌欣离开他们,慢慢走回自己的院落。因为把事情全安排了,她多少有种轻松感。一回到自己的住处,凌欣就对小蔓说:“我得洗个澡。”

    小蔓笑着答应:“那我去让那些在浴室的人先搬出来,娘娘说,女人常洗澡才好看。”

    凌欣变本加厉:“有泡澡的花瓣什么的吗?”

    小蔓点头:“娘娘也喜欢那些!我存着些,正好给姑娘用上。我还有茉莉油,娘娘最喜爱的,一会儿给姑娘洗头。娘娘说了,当年她用了,太上皇就一个劲儿地闻她的头发呢……”她出去了,半天后,回来说准备好了。

    凌欣的小腿已经封口,她放松弛,好好地泡了个澡,在小蔓的帮助下,把头发洗得干净。

    出浴后,凌欣只穿着内衣,将入城后接到的蒋旭图的信又都读了一遍,然后包成了个小方包,贴身放在了护胸内的胸口处。

    小蔓就着火盆帮凌欣烘干了头发,然后拿了个小瓶子往自己的手里倒了些油,给凌欣抓抹在发间。一时间,满屋弥漫着茉莉的清香,凌欣拿了自己的一缕头发闻了一下,说道:“我若是太上皇,也会找你们娘娘的。”

    小蔓又笑了,凌欣没笑,吸了一口气说:“小蔓,给我挑一套最好看的女装吧,当然,得清淡些,我要去娘娘和太上皇的棺柩前守着……也许,这是最后一夜了。你要是有毒+药什么的,也给我一丸。”算是双保险。

    小蔓一愣,泪水涌上,可是马上使劲眨了眨眼,努力保持着笑容:“姑娘放心,我去给姑娘挑选衣服,娘娘教的我,肯定会让姑娘满意的。”

    她才要走,凌欣叫住她说:“先不要让大家惊慌。”

    小蔓噙泪点头:“我明白。”

    不久,小蔓回来了,她给凌欣选了淡蓝色缎织花印长裙,宝蓝色水纹素锦银丝掐边的褙子,内里上衬是月白色苏绣夹衣,袖口处用同样色泽的荧光丝线绣了大朵白莲。

    凌欣穿上,立刻觉得自己进级到了时尚杂志封面的段位。

    小蔓含泪笑着说:“姑娘看着明艳无双,光彩照人。”

    凌欣对小蔓说:“这可得多谢小蔓姑娘了!衣服真好看。”

    小蔓说:“当然,我是给娘娘配衣服的,这些年,娘娘都挑不出什么错了。小柳就是管那些细事,衣服上,她也得问我呢。姑娘要梳个什么发髻?”

    凌欣犹豫地说:“我其实,还是个姑娘……”梳个婚后发髻,怎么都不对劲儿……

    小蔓飞快地用手指擦了下脸颊,“按理,该给姑娘梳个大辫子,可那样不配这衣服,我给姑娘梳个好看的。”

    她给凌欣梳了头发,两耳边各垂下了一缕黑发,凌欣在镜中觉得这发式看着眼熟,才想起那次金殿赐婚前,在勇王府,自己梳的就是这个发式……

    凌欣觉得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,蓦然回首,她发现那时的自己是那么不懂事,可是那时,自己却以为什么都懂了……

    她不好意思让小蔓重新再梳一个,只能任小蔓在头上插了钗环固定头发。小蔓最后将一支银色莲花缀东珠的簪子给凌欣插入发间,说道:“这和衫子最相配。”

    打扮完毕,小蔓问:“到晚饭的时间了,姑娘想吃些什么?”

    凌欣觉得没胃口,知道自己还是紧张,就说:“我只喝些茶,拿些点心到那边吃,我想早点去。”

    小蔓应了,出去拿回来了一个黑漆扁盒,打开给凌欣看:“这里有芙蓉饼,枣子酥,小萝做的,很好吃。”

    凌欣谢了,又想到在那里要坐着干等,最好有本书看。她指使了小蔓半天,不好意思再提要求,就在屋子里来回看,见屋子里的八宝架上竟然有几本书。凌欣过去一翻,是诗经楚辞之类的古代咖啡桌读物,她觉得自己现在跟屈原差不多了,就选了本《楚辞》。

    凌欣将书、食盒,以及自己准备的东西都放入了一块布里,准备扎成个小包裹,小蔓拿出一个黑色的药丸,像是随手般,放在了包裹中,小声说:“姑娘要是没有用,记得还给我。”

    凌欣嗯了一声,将包裹扎好,她都准备好了。

    小蔓看了看凌欣的衣服,说道:“姑娘穿得这么好看,要坐宫辇才行。我去给姑娘叫宫辇。”凌欣其实想一路小跑往那边去,可穿了这套衣服的确不对劲,弄不好还引起人们的惊疑,就点了头。

    凌欣坐着喝了杯茶,外面传宫辇到了,凌欣站起来,提了桌子上的小包裹对小蔓说:“那我走了。”

    小蔓给凌欣披了条斗篷,然后对凌欣低头屈膝行礼,凌欣忙回礼,抱歉地说:“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小蔓抬头有些诧异地问:“姑娘为何这么说?”

    凌欣咬嘴唇:“若是,投降了,他们也许就不会屠城,你就能活下去……”

    小蔓断然摇头:“姑娘这话就错了!娘娘说,我们都是美丽动人的女子,若是降了,戎兵见了我们能放过吗?我怀揣着毒+药,降城或者屠城,对我都是一样的!”

    凌欣点头,低声对小蔓说:“答应我,一定要等到最后一刻!”

    小蔓躬身:“好,我答应姑娘。”

    凌欣坐上宫辇,穿过宫院。

    太阳行将落下,天色垂暮,有些棚户中亮起灯火,人声中还隐约有管乐,百姓们有的在生火做饭,有的在成堆地说话闲聊,看来生活还如平常,可是军士们已经列队站在了棚户间的小径上。凌欣知道赵震大概要等到柴瑞被带离,才会告诉人们坏消息,以免全皇宫骚乱,柴瑞察觉。

    凌欣看着宫辇外的将士和他们身后的人们,又一次感到压抑而感伤。他们已经离胜利如此之近!可就差了这么一两天!就像玩那些消除游戏,只剩下了一个格子,但她所余的步数已经是个零。

    以往的骄傲变成了现在的消沉——她终于接受失败,承认自己只是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一人,她的命运与大家没有区别。她既不能所向无敌,更不能无往不胜,她只能保住最后一点尊严:这一次,她没有选择退路,而是将自己的选择,走到了底……

    突然,城上的响起一片呐喊声,凌欣紧张地看向天空,没有看到红色的烟花,站立的军士们也没有动静。凌欣眺望夏贵妃宫殿的方向,准备如果看到了烟花,就跳下去往那里跑。

    皇城外,城墙下的尸体横陈,河道中,宽阔的甬道已经铺成。大群戎兵推着庞大的攻城车缓慢地过了河道,接近了城墙。

    石副将指挥着一排弩兵,大声喊着:“准备好!瞄准那些推车的!”

    看着攻城车靠近,石副将大喊:“放箭!”

    一阵弓弦的响声,车边的戎兵举着盾牌掩护,间或有人倒地,攻城车慢了下来,但是后面的戎兵跟上,攻城车继续向前移动。再一轮箭,几乎无济于事,成千上万的戎兵簇拥着攻城车逼近。

    石副将喊道:“准备迎敌!”箭++矢已经不多了,兵士们握紧武器,严阵以待。

    太平侯坐在箭跺后面,看着逼近的人群和巨大的攻城车,也喊着:“小子们!注意了!”

    孙校尉调整了下手里的剑柄,眼睛看着城下。孙承功穿的棕黄色轻甲后背用明漆绘了一只黑色的飞鹰,他一手一把刀,转着双肩热身。他后面的小八小声说:“六公子,您再这么乱动,小心那鹰就飞了!”

    孙承功哈哈一笑,扭头说:“小八,敢笑话我?!”

    小八忙说:“不敢!”

    太平侯举手说:“专心!”

    用云梯登城的戎兵们,被城上的人们用长竹竿将云梯推开,往城下砸石。太平侯不管那些,只紧盯着攻城车。

    轰隆一声,攻城车终于到了皇城根,一端撞在了墙上,下面的戎兵们在盾牌的掩护下搅动绳索,车上的板梯冉冉升起,向城墙靠去。这板梯沉重,城上的人根本无法用杆子推开。

    楼梯“砰”地一声靠在了一个箭跺之下,正是太平侯守着地方,像是给城墙外加了个的楼梯。

    城下的戎兵们一阵欢呼,一群戎兵争相登梯而上,城上的人们浇下热油点燃,但是火焰稀薄,原来梯子的表面钉了一层铁板。戎兵们拉着民众挡在身前上梯,当挡箭牌,也压住火苗,城上的人们大喊:“下去!”有些民众到半途跳了下去,后面的戎兵见火势一减,也不拉人了,直接上梯,往城上冲来。

    他们很快就接近了城头,城上的人们又一次泼下热油,有些戎兵躲避着火焰跌下,可是后面的人太多,根本无法阻止。

    打头的戎兵接二连三地掉下攻城梯,露出一个身材高大的戎兵。他握着一杆长+枪,竟然踏着梯上残余的火苗快步而上,在城垛下,他长+枪一送,将一个拎着油桶,刚要往下泼油的周朝兵士一枪挑起,扔下城去。

    人们的惊呼中,太平侯看清了他穿着铁鳞甲上的锈迹,扁平的脸上,眉骨突出,嘴骨硕大,厚唇微微张开,舌头兴奋地半露……

    你长得真难看!太平侯握了自己的三环大刀,站了起来,才要闪身在城垛挡住他,突然眼前发黑,耳中嗡嗡做响,太平侯心头一震,吓出了一身冷汗——我这是要风瘫了吗?怎么能这样?!太不是时候了!他会以为他把老子吓瘫了!

    太平侯使劲咬了下舌头,鲜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,他稍微看见了些东西,忙提着大刀,手扶着城墙,一步迈上城墙的垛口,借着模糊的视线,踩在了攻城梯的最上层,背后紧靠着城墙。他对着前面的人影挥出了一刀,可是没砍到什么,他忙耍了刀花,又劈了过去,这次,他的大刀好像碰到了什么,可是他的脖子一凉……他的眼前全黑了,他无力地又舞了一下大刀,不在乎能砍到什么了,只想站得稳稳的,不能瘫在地上,像那次昏过去时一样。

    他的手臂垂下,可是手里的大刀并没有放开——他喉咙被刺了一枪,对方的力量之大,他的脑袋几乎离身。

    太平侯听不见小儿子的嘶声呐喊,看不到孙承功手挥双刀,齐齐砍在了那个高大戎兵的两肩,那人的双臂飞了出去,然后他如猛虎下山一般,越过父亲的身边,沿着攻城梯往下冲去,孙校尉带着人紧跟着他,将上百敌兵砍杀在了攻城梯上……

    朦胧里,太平侯像是回到了儿时,习武场上,他站着马步,很累很累。他问自己的父亲:“我腿酸了,能歇会吗?”

    老太平侯在一片强光里说:“歇会吧儿子,来,喝点水。”

    太平侯幸福地笑了,慢慢地依着城墙坐在了城梯上,他的后背在墙上抹出了一片血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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